01
车子在侧楼门前停了很久很久,可琉可始终都没有睁开眼。
眉头紧紧地皱着,炸裂般的头痛依旧在脑海中肆虐。眼前从最初那两张令她惊恐的字条不断交替闪烁,到现在开始闪现出很多很多她从未见过的画面,全都令她无所适从。她拼命地想要压制住它们,可换来的,却是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段暮一直在后视镜里看着她,看着她的表情一点点的从隐忍变成了痛苦。
“喂!喂!”段暮发觉情况不对,立刻回身推了推琉可,不想琉可却突然像是喘不上气来一样,又怎么都叫不醒。
段暮冲下车,用最快的速度将琉可抱起,返身冲进了宅子里。金见状,一边带路将人领到了琉可最初住的那个房间里,一边让其他佣人去请医生。房间里还留着之前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段暮将琉可放在床上,金又拿来氧气罩为她带上。
琉可的脸色此刻已是惨白一片,额角也开始渗出大量的汗水,眼球一直在紧闭地眼眶中快速而又无序的转动着。她像是清醒的,因为她的双手一直紧攥着身下的床单,似乎正在与这种痛苦奋力抗争;可她又像是深陷的,深陷在那个突生的梦魇中,久久不能自拔。
段暮伫立在床边,俯视着这个突然就变了模样的女人。他对眼前的状况束手无策,眼中竟闪过了些许不忍。
直到医生赶来,将一针镇静剂推进琉可的身体里,她才逐渐平静了下来,继而沉沉地睡去。
梦外,留下一屋子的兵荒马乱,却不知因何而起。
直到第二天快中午,琉可才从一夜破碎的梦中辗转醒来。
刚醒时的她还很是迷惘,十几个小时的睡眠似乎并没有令她恢复精神,反而添了更深的疲倦。脑中还残留着梦中的些许画面,她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在那一片昏暗的灰色中,开始拼凑起昨晚的梦境。
窗帘突然被人拉开。随之而来的强烈光芒,激得琉可几乎想吐。
段暮站在那里眺望着窗外,片刻后,他缓缓地推开了窗子。屋里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他转身望向躺在床上的人儿。
逆光中,琉可望着段暮向自己走来。她又想起昨日那张瞬间将她击溃的字条,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脑中那些胡乱的猜测,本能地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段暮在床边坐下,看着琉可凌乱而黏腻地粘在鬓角的发丝,他伸手将她的脸扳了回来。
“清醒了吧。”他看到她眼底下的淡青,语气却依然没有多少温度。“醒了,就把昨天的事给我解释清楚。”
因着很近的距离,琉可看清了段暮眼中斑驳的血丝。她软下了对他的抗拒,艰难地润了润喉咙,嘶哑着对他说:“我饿了......”
图片来自网络02
又搅了搅眼前的小米粥,犹豫了片刻,琉可最终还是放下了勺子。
“不是喊饿么?”段暮见琉可只吃了半碗饭就再没继续的意思,挑眉面有微嘲。面前的人已经重新梳洗过,除了淡淡的黑眼圈和仍显苍白的脸颊外,她的身上已经没了昨日的一丝狼狈。
金熬的粥其实很香,可依然无法提起琉可的胃口。琉可自己清楚,真正不舒服的,还是她的心。
琉可抬起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直直地望进对面那个男人的眼中。“你没有什么要先跟我说的吗?”虽然心还是很累,但她还是决定先开头。
段暮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出声。“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吧?”他觉得这女人大概是还没睡醒。
可琉可却还是如前般地直望着他,眼中有淡淡的隐怒。段暮也渐渐沉下脸来,感觉到了琉可并不是在说笑。他觉得有必要让这女人先把情况搞清楚。
“昨天在里面的人是你,后来有事的人好像也是你。”
“正因为都是我,我才更有资格问。昨天的状况,我想你我都不想再有了吧?”
“昨天什么状况?”
“你说呢?!”
场面又一次剑拔弩张,陷入僵局。段暮不知道琉可在怒什么,琉可不明白段暮还有什么可藏的。
金在这时适时地走了进来,收走了书桌上二人的餐具。两人的脸色也因为金的出现而暂时缓和了些。当收拾到琉可的餐具时,琉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看了金一眼。金似乎感觉到了,侧身对琉可礼貌性地笑了笑。
段暮并没有看到两人间的互动。他决定不再理会琉可突然的“神经质”。他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昨天蔺雨辰提到了一样菲儿离家之前留下的东西,是什么?”
段暮话音刚落,又一道尖锐的疼痛了划过琉可的大脑,锐冽地让她连掩饰的机会都没有。她顿时狠狠地按住太阳穴,觉得那里如同随时都会炸开一样。
段暮也是一惊,昨天琉可昏迷前的神情又再一次出现了。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起身的冲动,依旧不动地坐在那里,阴郁而又冷傲地看着她痛苦。
“是她离家前....留下的一封信....”琉可忍着痛,艰难地从嘴里蹦出了这一句。虽然心里存着怨,但她也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要告诉他的。说不定说出来了,这痛苦也就能停止了。
“信上说了什么?”段暮扭头不看她,继续冷冷地问道。
琉可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向不远处站着的金投去了求助的眼神。金碍着段暮的不悦,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了一下,他上前小心翼翼地向段暮提议道:“少爷,不如让她先吃药?”
琉可几乎是靠在金的身上将药吃下去的,金却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段暮阴灼的目光给刺穿。
疼痛很快有所减缓,琉可这才放开金的胳膊。她又喝了点水,才放下杯子再次对上段暮。理了理思绪,她将信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说给了他听。
段暮听后一直没有说话。他低眸反复地思索着那些字句,却发现没有一句是自己所能想通的。于是他抬头想继续追问那封信有什么问题,却发现琉可已经离开座位,缓缓地向床上走去了。
他顿时又被她的态度惹怒了:“谁准你走的?!”
但琉可的脚步却没有停。“药力上来了,我有点头晕。”她的气色比刚才确实差了很多,呼吸也开始明显加重,“有什么话,我就不能躺在床上说吗?”说着,她已经径直坐在了床上。
金见段暮面色不善,便拿了一个很大的靠垫放在琉可身后让她靠着,至少坐着说话。琉可勉力地对金扬起一个微笑,以示感谢。金有点意外,觉得琉可今天对自己似乎有些不同。他尴尬地笑了笑,余光瞥见段暮已经站在了床尾,脸色比之前的更加阴沉。
金立刻再次确认琉可不需要其它的帮助后,迅速闪出了房间。
03
琉可终于将目光又转向段暮。两双同样冷峻的眼神无声相对,似是仍在对抗,又仿佛是在传递着什么。半响,琉可终于抵抗不住药力的侵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信呢?”段暮再次冷冷地问道。
琉可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你觉得,他们会认为你这里是什么保密的安全之地么?”
段暮顿时不悦的再次皱眉:“有话就直说,你一个神经要发多久才够?”从昨天到现在,还有完没完。
琉可也不耐地冷哼一声,不再掩饰自己的烦躁:“是你先不义的。”
段暮闻言一愣,怒火瞬间又被激起。“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他大步绕过床尾,逼近到琉可的面前。
“我现在没力气和你吵!”琉可仰起头也不甘示弱的吼回去,之后却更加虚弱。左耳有细细的耳鸣划过,她觉得之前那种难受好像又要开始了。
段暮也冷静了一下,暂时压住了怒火:“你先休息吧,等我们都冷静一点了再谈。”
“别等了,趁现在把话说清楚。”琉可叫住准备离开的段暮,“再这样来一次,你无所谓,我可再也受不了了!”
段暮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琉可又重重地揉起了眉心,似乎在为强打起精神做最后的压制。半响,她终于再次抬起头来,眼底却已然泛起了微红。
“我知道我在你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工具,我也从没奢望过,你能把我当成和你在同一条船上的人,我也不知道你在我身上压了多少赌注....可是说到底,我也是在为你冲锋陷阵,在为你做你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而且我之前的判断,现在看来也并没有猜错....我姐姐现在也在你手里,我更不可能做背叛你的事情....”琉可说着,气息竟越来越弱,止头痛药的副作用越来越强烈,她觉得自己的思路都跟着混乱了。
段暮感觉到了她的虚弱,犹豫了一下伸手扶住她的肩头。“说重点。”他打断她,语气却还是冰冷。
琉可又低低地呼了口气,有种体力正在快速流失的感觉。她抬手拍了拍面前的床边,示意段暮坐下。
段暮放开她坐下,她便整个人靠在床头。“我知道你不想说你们两以前的事,而我也只是希望,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太防着我,每次行动都能让我知道你所有的计划,不要随便安排意外....我真的觉得我没有那个本事,能每次都把那些意外演下去,我也承担不起演砸了的风险......”
“你说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懂。”段暮再次打断琉可,“我说了,说重点。”
“你不想承认就算了......”琉可觉得已经彻底没有力气和他挣扯了,疲惫地再次闭上了双眼。
长久的沉默中,琉可隐约感觉到有人将她打横抱起,放平在了床上。她伸手拉住他的手,勉力地睁开了眼。
段暮停下为她盖被的动作,“我没有听懂你说的话,也没有安排过你所谓的‘意外’。”顿了顿,他看着她的目光也难得软了一些。“先养病吧。这几天我不过来了。”说完继续为琉可盖上被子。
然而,琉可却意外地抓着他没有放手。她确定自己在他刚才的表情中看到了坦然。虽然还是疏离,但并不是全然的漠不关心。她又认真而仔细地看了看他,用仅剩的一丝清醒对眼前人做出了判断。
然后,她用最后一点力气对他说:“你...先不要走....我还有重要的事...没有说完....”说着,却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段暮将她垂下的手放回被子里,静静地凝视着她略带痛苦的睡颜。他想去为她拨开散在脸颊边的发丝,手却停在半空中,最终也没有落下。
他转身将房门关上,再走到窗前,拉上靠床那边的窗帘。然后,他在有光的另一侧坐下,随手翻开了一本茶几上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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