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纸上文字,凄凉情绪
二十一岁的他,是一个自负的少年。自负时候的轻狂,使得他活在自己虚构的世界里。这一天,他心血来潮,凑着这份秋天的凄凉意淫了一个忧伤的故事,投稿了一个文学社区。
那个时代,网吧就是一个江湖,网吧老板往往是一带的江湖大哥,在荆州这个地盘,在大学生中流传着的血雨腥风抑或风花雪月,总是与网吧有关。被大哥一统江湖之后的网吧,是一个超大的网吧,你走进去一看,乌黑黑的 全是人头,有的人在莫名其妙地看着电脑屏幕笑,有的人飞快地敲打着键盘还在咆哮,上下三层全是旁边这所大学的学生。
大学就是这样,附近总有一个地方让人堕落。日子是白开水一般无味,他每天都会来这个堕落的地方打开电脑,为了一点未知的期待打开邮箱看看。还好生活总是给人以些许惊喜,有一天他便收到了一个陌生的邮件。
“我不知道文章里的故事是不是你的真实经历,但是你写的很好。我希望你用微笑稀释这太浓度的伤痛,乐观生活。”,署名是一个叫做乔的女孩。
他心里当然十分欢喜,他很好奇乔是一个怎样的女孩,是否和我一般的年龄,是否和我在一样的城市。是激动,还是感激,他回了信,说明了这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留下了QQ号码,很想去认识她。
圣诞节那天,整个学校氛围热热闹闹,而冷冷清清的他在网吧里呆了一晚。第二天,他便收到了乔的回信,点燃了心中的火焰。
“你还好吗?烦心事别放在心上,相信每天都是新的。圣诞节过得很平常。”,署名为乔。他顿时有些感动,就感觉冥冥之中有这样一个人与你对话,居然是一种快乐,只是这种快乐很平淡,就像白开水一样喝下去了可以解渴,并不会让你时时地想这是一种什么滋味。
邮件的往来,带给了他一些白开水似的情趣,不甜、不苦、不涩,而淡定、自然、纯粹,叫人总是品尝着,想品尝出其中的一点味儿来。终于后来的一封信件揭示了乔的神秘身份,乔是同校中文系的学生,也是文学杂志的编辑。
原来乔就在他不以为然的校园中,原来乔就是他头上的天空不经意飘过的云朵,也许曾经投影过他的心湖,只是存在太多的不经意,两个人并没有在现实中以一种美丽的方式邂逅,正是这不经意间同在一片蓝天下的两个人畅游于漫无边际的网络却相遇了。这便是数学统计中的概率,极小概率的事件却恰到好处地发生了,这便是世人以为的缘分。
未曾谋面,而慕名已久,凭飞鸿传情而投情投缘,如故交好友,这叫做神交。 他不愿把这解释成缘分,他依然愿意解释成如饮一杯白开水,而美妙的是,当一个人的心灵开始被枯燥的生活暴晒以致干涸的时候,白开水就在近旁,这一种美丽的神交。
生活依旧重复着他的吃饭、睡觉、学习,渴了的时候,也无需费工夫去烧白开水,径直饮用桶装的纯净水,也一样健健康康地过着每一天。
(2)一身白裘,落落无尘
新年的一天,下了好大一场雪,洗涤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班级里的同学大白天就在KTV卖唱,他想去外面走走。
外面银装素裹,寒风瑟瑟,再感受到温暖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网吧,网吧真像一个温暖的家。 开机、上线,毫不用技巧,网络便向你展示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
这个时候,一个女子,一身白裘,风一般的来到了他左边的空位上。开机、上线,毫不用技巧,网络便向另一个人展示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
“叮——咚”,那是有人加他为好友,弹出的信息是“落落无尘”,他猜那是乔的号,于是便接受了。他打了一声招呼——“是乔?你在线!”。
“是啊。我刚上的。”对方回复也及时。
“真的吗?我也是刚上线。” ,他感受到了喜悦。
喜悦,如一股温流从丹田一直涌到咽喉,于是人不由自主地伸了一个懒腰,坐直了身体。他抬了一下头,不经意瞟了一眼邻桌左边那个人的屏幕,隐隐地看到竟然是自己的头像在那个人的QQ好友里闪动着。透过厚厚的镜片,又模模糊糊看得那网名恰似自己的网名——末世海子。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啊。
他隐隐地感觉到一些什么,发了一条消息——“你在什么地方上网?”。
“我在学校附近的网吧,你呢?”,女子的回答轻快而天真,男子此时可以狡黠地收场,因为学校附近只有这家大网吧,因为世上只有他能把“海子”与“末世”组合起来,这一切都太巧合。他已经用他天才般的逻辑推测出,这左边坐着的女孩便是乔。
“你相信吗?我可以感应到你在哪儿。”
“是吗?”
他心头抹过一丝阴笑。 他说,你旁边是一个男孩。 他说,你旁边是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孩。 他说,你旁边是一个带着眼镜的高高的毫无表情的男孩。
女孩吃了一惊,四处张望,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终于骄傲地说,别四处张望了,我知你心。女孩似有所悟,说,难道你在我身边?
一阵燥热袭击全身,他心里有点小小的紧张,他开始惊慌失措,他不知道说什么,就像是被突然被推到了万众瞩目的讲台,心里自然是荣幸有这样的机会,但是要讲话是一个字儿也挤不出来,他只好首先以苦笑搪塞一下,呵呵。
假如故事中的少年换成一个浪漫的男孩,那一定是一场美丽的际遇。但是请你原谅,这是一个羞涩的岁月,一颗幼稚的心还在极力于黑暗中寻找光明。也许明天它就会破茧成蝶,挥动那晶莹剔透的翅膀,追逐自己五彩斑斓的梦。
咫尺间是天涯,此时的两个人仿佛被一种叫做死寂的东西隔到了千山万水之外,竟然余下的时间一句话都没有说,仿佛是在等待谁先打破这沉默。
外面的世界不知道是否依旧雪花飘飘,假如还下着雪,那美丽的雪花,柔弱的雪花,来临人间的时候并不惊动大地,只是静静的,轻轻的,躺在了树枝上、路面上,然后慢慢地融化,悄无声息。
身边的女孩不知道是否也思绪万千,像丁香花一样的愁怨,像雪花一样匀了眼泪,从此丁香花与雪花相遇,那相交一刻的感觉,拨动了孤独好久的心。
他终于说了最后一句话, 本来人在身边,却要经过网络传输千万里再回来:我走了,再见。
回到寝室,寝室的兄弟们正好三缺一斗地主,于是立马填补了上去。他的心思哪在打牌上,那一袭白影,来去匆匆,竟然近在眼前也没有来得及看清她的模样。酝酿了多少次相遇的场景,可是千年一遇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勇气。他实在坐不住了想去看乔,跑到网吧后寻寻觅觅,刚才还时乔的座位已经冷冷清清,他的心是惨惨戚戚,这真是一场梦吗。
(3) 缘起于君,思起于君
这不是一场梦,乔的邮件先到了,是闺中密语。
“君乃性情中人,无缘相遇;谁悲孤单之人,有君相知;吾感天地洪恩,能与君在此虚拟世界,共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此乃吾之大幸;本思睹君之容颜无疑人之摘星,蚁之登天,岂料命解吾之痴,天怜吾之诚,赐吾与君一面之机缘.皆言:有缘千里来相会,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使吾不得不感激涕零... ..友人乔.”。
他立即就回了一封邮件------
“古城新年,岁在元正。其长江东流,一碧万顷。是日也,天街飞琼,暗香盈袖。尝闻北方之客,素慕白雪,伯牙摔琴,高歌子期。而与君天各一方,飞鸿往来,可谓神交久矣,遇之何夕;不晓天随人愿,赐某良机,至于邂逅,顷刻间天涯咫尺,有感天缘。而相对无语,竟然沉寂。叹,所求知己非身边之人,几多悲凉,只付东流水。忆,所见书信是恨晚之情,一触心弦,望尽天涯路。乔耶,珍重矣,友人恨水,愿与君相知。”。
男女之间若没有情爱的纠缠那该多纯洁,那么乔与他,便可是红颜与蓝颜。
这天是一个少有的天气,这样的一个下午,冬天的太阳也如春日一样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暖的,沐浴在乔给他带来的阳光之中,笑也格外的灿烂。
他反复地看着这一去一回的两封信,心里吟咏着,像一唱一和,一个气势恢宏如男子,一个心思细腻如女子。 他把两封信粘贴在一个文档里,然后打印了出来,赶回上课的路上,一边跑着又一边拿出来看了又看。
念多了,思念便会被积累;积累了两三天,低情商的少年怎么可能控制住这份想念;四天五天后,他便特别想去见见她了,就在一个校园里,可能只是男生宿舍与女生宿舍的距离,可能只是教学楼与食堂的距离。
第六天,乔同意了约,约在了三号教学楼,自习时间段。
(4) 一见如初,如梦中人
那个自习室,可以容纳一百多个人。有一群女孩在那里安静的看书 ,羞涩的少年就那么有自信突然跨越男女的界限?其实并不能够。他提前十分钟,走到约定的教室门口,门虚掩着,他并不敢推开。真实的感受是,茫然又紧张,头脑一片空白。
教室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三四个女孩目光刷了过来,似水漂打着梨花,又似火挑逗着星点。他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一个是乔。但是他一定不敢去问,不敢坐过去,反倒是若无其事地找了一个离着偏远的地方呆了下来,拿出一本书装得更像一个路人。
约定的时间点,精准的到了,可是好像乔没有出现。陆陆续续的进来了一些过来自习的学生,那里面好像并没有乔。他开始在心里想,是不是乔正在后排的某一个角落里观察着他,因为双方并不知道模样所以都不敢妄自行动。
其实教室里并不适合打招呼,他收拾后书包,干脆走了出去,利用关上门的时间间隙扫视了教室一遍,正欲离去,却分明被一种声音定住了——
“等一等,同学!”
回头处,皓月隐隐,星光灿烂,她是隔河的织女,一眼的幽思。
女孩一身红衣,亭亭玉立,柔质如柳,姗姗来至。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一直颤抖着的心早已将准备在心里的话变得不成语句,他只是看着她,脸上似乎不带表情,有些木然。
“你是恨水吗?”女孩看着他,秋波中几分期许。
他这才醒悟过来,连连称诺,还是不知道怎么为好,只是心里已经明白这就是乔了。
“我是乔,不好意思,刚在教室里不能确定哪个是你,刚看见一个人从教室里出去,我感觉是你,所以冒失了出来。真的是你。太好了……” 。女孩的喜悦挂在了脸上,他的心里也感到庆幸,不过一切好像一场预谋,而故事真的发生的时候,却充满了戏剧性。他终究是找到了女孩,只是他把主动权让给了女孩,他笑了,笑女孩,也笑自己的心机。
静静的走廊上,一个男孩肩背着书包,微低着头看着女孩傻笑,女孩左手合着右手羞涩地望着男孩;这是一幅现实的画面,叫做人生只如初见。
校园里假山堆积,处处园林,而曲径通幽处,看得见潺潺流水,一时感觉山清水秀,天朗气清,他和乔各自拎着书包,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情景像一个梦,他轻唤了一声,乔?
乔随即就应了一声,嗯。这真是在现实中,平时最觉无味的花草树木和一个破水池,此刻他却分明感觉到是一种美,一种熟悉的美,从梦里忽而来到了现实,他们终于不再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了。 他想不出应该跟她说什么,通过文本的形式,随口说的,难以起齿的,在网络上已经聊了太多太多。 此刻乔即眼前人,他感觉她的笑,好美。他从没有觉得一个女子的美,可以百看不厌。
校园里有一片宁静的湖,湖水自东向西展开,而白石构桥,伫立其上,一直通到水中央,那是一个美丽的亭子。女孩倚靠着石栏,两眼久久地望着一个方向。她在望着什么。 男孩无意中把头转向女孩,看她的眼睛,竟忘了收回,一直到女孩注意到他,追问,你在看什么。
他只是笑,然后换了一个视角。他想起了一首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
冬天的气候,一看不到阳光温度就降了下来,而后阵阵寒气。他送女孩到宿舍楼下,脸便见得了青紫,女孩很关切地说了一声,天冷,快回去吧,他才慢慢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