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媒体报道,电视连续剧《宰相刘罗锅》收视率极高,创了前所未有的新纪录了。编剧导演创意颇多,李保田、王刚的表演也不赖,但成功的根本原因,——据我看——恐怕还在于:刘墉与和珅你死我活、惊心动魄,却又一波三折的朝堂争斗,忠臣最终战胜奸臣的故事,迎合了市民百姓的现实心声吧。
忠臣执政,重建设抓生产,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而奸臣掌权,以君为本,以满足个人欲望为己任,便横征暴敛贪赃枉法,所以,几千年来的中华帝国,时而民富国强,时而山河破碎。在这忠胜奸败、奸胜忠败或忠奸共存的闹剧演出中,皇帝作为拥有天下的最高统治者,随心所欲地行使着导演的权力。群雄并起争夺江山的时候,他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一旦戴了皇冠,坐稳龙椅,他就渐渐露出了压抑已久的七情六欲来了。此时奸臣贼子登台亮相,溜须拍马取笑逗乐,奇珍异宝、山珍海味,与沉鱼落雁,一一供奉上去,轻而易举换得宠爱青睐,获取加官进爵的浩荡皇恩。忠臣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冲锋陷阵九死一生,竟抵不过小人几句甜言蜜语;百姓辛苦劳作,却被挥霍浪费一掷千金,长此以往,国何以堪?民何以堪?性缓者语重心长、耐心上疏进谏,性急者声色俱厉、冒死直言,奸臣或造谣中伤谄谗毁谤,或痛哭流涕以表清白。谁是谁非、谁直谁曲,当然由皇帝宣判!有时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时候“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有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各打五十大板,皆无定准,没有人能够预知。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对于所有朝臣,都是至理名言。聪明的忠臣,功成名就遂悄然引退,与奸臣创国初期的蛰伏同理。“鸟兽尽,弓将藏”嘛。范蠡之于文种,张良之于韩信,可谓然也。聪明的忠臣大多明白,该奸臣小人粉墨登场了,自己不懂插浑打科,不善享乐腐化,忍不住多嘴多舌,留在朝堂里无异于等待杀戮!退后一步海阔天空,三十六计走为上,老死山林虽无作为,好歹颐养天年得个全尸。
可大多数朝代讲求“和为贵”,忠臣奸臣在皇帝的调度下,各司其职相安无事,仿佛皇帝的左右二臂,一臂替他管理国家敛聚钱财,一臂陪他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倘若朝堂之上,全是不学无术投机钻营之辈,皇帝固然逞心如意,但坐吃山空终将树倒猢狲散。可见忠臣必不可少!可话说回来,如果全是忠臣呢,皇帝的日子就苦行僧似的难过。他们动不动摆弄远古圣朝虚无缥缈的成功经验,或近世之国的惨痛教训,说什么良药苦口利于病,说什么忠言逆耳利于行,但到底逆耳苦口,难以忍受。尴尬而智慧的皇帝坚持对立统一的辩证法原则,执行二者不可偏废,两手都要硬、两手都要抓的“硬抓”国策。这就像当今社会一些被允许先富起来的有钱人,娶了养儿育女的黄脸婆,再千方百计寻找二奶、小三纵情享乐一样,分工不同,缺一不可。
令人遗憾的是:历史上真正像电影电视剧所塑造的典型的忠臣和奸臣,都屈指可数,少得可怜!伴君如伴虎,走极端路线,太危险,虽然能够流芳百世或遗臭万年。因此,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同志们,更愿意固守难得糊涂的中庸之道:既不忠又不奸,忠奸合体;既不白又不黑,黑白同道;既不善又不恶,善恶合一……严格说,他们既缺乏行善的真诚,又缺乏作恶的担当!他们把所有的智商和情商都毫无保留地用于“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揣摩和掂量皇旨圣意,随时随地准备着变色龙似的巧取豪夺兼明哲保身。
上行下效,上面放个屁,下面跑断气,便是神州官场千年不变的主旋律。——什么是主旋律?主子喜欢听的旋律呗。——权力来自皇帝,他们没有理由不对皇帝负责,没有理由不以皇帝为榜样。因此,皇帝奴役他们,他们就一层层地依次奴役下去,直到把小民百姓压得喘不过气……
《宰相刘罗锅》插曲里有一句词儿,“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咱老百姓”。这大概最能满足现实百姓的意淫,以及意淫背后沾沾自喜的集体虚荣心:一边看刘墉与和珅忠奸斗法,一边推测、掂量、评判,和期待,简直就像皇帝一般的开心惬意。但究竟是陈谷子烂芝麻的历史旧事啊,借古,手段而已,鉴今,才是目的。大家能够从几千年的朝堂闹剧里,鉴出一个什么样的今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