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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周刊—冬夜读诗

2024-12-09 来源:要发发知识网
VOL.063 冬夜读诗

VOL.063  2014/12/11  冬夜读诗

丨专题 丨第三代诗歌运动

乌青的野心是“超越语言的语言,就是废话”。【玫瑰即玫瑰,花香无意义】,这是博尔赫斯说的,很多人读他们的诗,表示看不懂,那么我们就来谈谈“看不懂”。

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当人们谈到物理数学化学计算机,遇到不懂的情况,人们会摆着双手带着崇拜和畏葸说:“我不懂。”甚至在遇到政治经济军事之类的人文学科时候,人们也会小心翼翼地说:“我不懂。”可是,在看到晦涩的小说,不明就里的音乐,抽象的线条时,如果不是事先说明出自名家之手,人们就会嘲笑和轻视地说:“看不懂。”这里的不懂,带着否定和拒绝再弄懂的意味。

有很多被誉为“看不懂”的作品,或许为读者的阅读造成了很大的障碍,但是它突破了我们对于语言的认识,超越了我们以往对语言使用的可能性——比如海明威的简洁,还有福克纳细菌繁殖一样的词汇的繁复。所以,看不懂就看不懂,因为它被写出来,也不是为了被看懂的。(蒋方舟)

把艾青一辈当做共和国的第一代诗人,北岛、舒婷、顾城等朦胧诗一代当做第二代,第三代是一个代际划分,是自黑和反讽的提法,来自美国政治家艾奇逊的中国和平演变理论(希望寄托在中国革命第三代、第四代人身上,到时必然产生文化的回归,改变社会主义制度,并按其自身文化安排自身的生活。)

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非非主义,创立于四川的以以杨黎为代表的诗歌流派。【非非主义】是第三代诗歌运动中的代表流派,其他著名的还有“他们”、“莽汉”等。

第三代横空出世的时候,在大学生和文坛中的热闹程度有点像后来的学生运动,他们叫嚷着“PASS北岛”,纷纷提出各自的美学主张,并串联、写诗、打屁吹牛、出版民刊,但整体上的确有不同的美学倾向。一个是口语,口语代表着语言和美学价值上的日常主义。另外一个是消解意义,韩东当年提出“诗到语言为止”,大概是说诗歌不负责语言之外的事物,就像奥卡姆剃刀一样把意义剔除出去。即用平庸的日常经验去消解历史和传统。

韩东的成名作《有关大雁塔》针对的是第二代诗人杨炼曾写过的大雁塔,杨炼的大雁塔里注重文化历史上的联系,诗歌变成了文化学一类的东西,里面的价值观也是文化英雄主义。韩东的大雁塔则显示了第三代诗歌的文化批判性,反记忆,消解传统。

《有关大雁塔》  韩东

有关大雁塔/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有很多人从远方赶来/为了爬上去/做一次英雄/也有的还来做第二次/或者更多/那些不得意的人们/那些发福的人们/统统爬上去/做一做英雄/然后下来/走进这条大街/转眼不见了/也有有种的往下跳/在台阶上开一朵红花/那就真的成了英雄——当代英雄/有关大雁塔/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我们爬上去/看看四周的风景/然后再下来

但非非主义,更加极端,杨黎的《撒哈拉沙漠上的三张纸牌》这首诗大概是向史蒂文斯的《田纳西的坛子》致敬,除了吸取其中的神秘主义,它的奇异之处还在于,它煞有介事但其实就写了三张纸牌,没有任何别的意义。这种对“客体”的描写方式和美学态度估计是来自罗伯格里耶(法国新小说的创始人)。

《撒哈拉沙漠上的三张纸牌》  杨黎

一张是红桃K/另外两张/反扣在沙漠上/看不出是什么/三张纸牌都很新/它们的间隔并不算远/却永远保持着距离/猛然看见/像是很随便的/被丢在那里/但仔细观察/又像精心安排/一张近点/一张远点/另一张当然不近不远/另一张是红桃K/撒哈拉沙漠/空洞而又柔软/阳光是那样的刺人/那样发亮/三张纸牌在太阳下/静静地反射出/几圈小小的/光环

除了诗歌内部的问题(有着自身的进化途径),如果通俗或者庸俗的理解,即文化的态度去观察,【第三代诗歌对应着六十年代的虚无主义和消解崇高的态度,对应着八十年代末小说上的新写实主义(如刘震云《一地鸡毛》),对应着王朔的“躲避崇高”(王蒙语)。在当时的文化语境来看,解构主义、后现代思潮开始出现,法国“要写物而非物的意义”的新小说理论。如果援引外援,还能找到威廉斯等,包括后来伊沙鼓吹的布考斯基。】

第三代诗歌,阅读的时候,请不要有隐喻象征之类的文化联想,就直面事物和生活本身。但若是你有着基本的敏感,还是能读出一些音乐感和诗意的。

《红色手推车》 威廉斯

这么多/全靠/一辆红轮子的/手推车/因为雨水/而闪光/旁边是一群/白色的小鸡

威廉斯的这首诗很有画面感,这种直接洗练的白描手法,很像某些唐诗。事实上,西方现代诗歌自从庞德的意象派开始,就很受中国古典诗歌的影响。

第三代诗歌的问题在于:1、运动式写作、集体写作。2、反智。

前者伤害个人立场而格式化,只成就了一些“象征资本”,一将功成万骨枯。后者拒绝诗歌中复杂而丰富的意蕴和修辞,导致大量诗歌变得平白无味且千人一面,非常套路化。就像朋克的三和弦运动一样泥沙俱下。这两者的危害到了后来的诗歌运动中才愈发凸显。

90年代兴起了新的诗歌现象,背景除了网络的兴起,还有90年代的诗歌写作。第三代里不那么口语的一波诗人,在89之后,用一种知识分子典型的美学态度写诗,就是哭啊、挽歌啊、流亡啊等等撒娇的方式,也用了隐喻等密集修辞手段。当然不乏有恒定价值之作,就像在口语派里面除了大量垃圾也有一些简洁隽永之作。

当时有个评论家(程光炜)编了一本九十年代诗选《岁月的遗照》,把这波人笼络包装成为一种整体美学,来代表整个当代诗坛。又有旗手们提倡各种命题,比如海子生前的朋友西川,就提倡所谓【中年写作】,来代替曾经第三代的【青年写作】。而且他们还参加各种国际笔会,以一种抵抗文学或者流亡文学式的方式来和国际接轨。

于是有了北京文学上的【盘峰论争】,第三代更早成名的大佬们要复出了,直接把知识分子写作打成了“官方”,自命【民间写作】,利用新武器论坛——“过了这村儿就没这个店”。

当时已经有了几个代表的论坛:北大继承了海子和所谓知识分子写作的一批青年诗人,有个【诗生活】,后来沈浩波和尹丽川弄了个【诗江湖】,提倡所谓【下半身写作】。韩东就联合非非主义的杨黎,在成都搞了【橡皮】(罗伯格里耶的一本小说名),也收了一些小弟,乌青是其中一个。

不等民间和官方吵出个结果,民间派先窝里斗个一塌糊涂。先有【沈韩之争】(沈浩波韩东),后来韩杨分道扬镳,韩东又做了【他们】论坛。记得那会文坛/网坛上总是吵架,比如卫慧棉棉之争,最晚的赶上了博客时代,卷进一小部分诗人,起因于新的文学权贵(如韩寒)对当代诗的嘲讽,说到底就是争夺话语权。

诗坛,有了回光返照最后的余晖。大量年轻人,不管有无文化,都参与到民间派的口语写作之中。“非非主义”有了新的理论,所谓【废话写作】——新时代的消解意义诗歌运动。于是杨黎成为教主,教众们又一波的吹牛打屁、写诗、串联,见网友,文艺青年们来自五湖四海,相亲相爱同仇敌忾,挥霍着如黄金一般闪耀的青春,这其中有个二三线的诗人叫赵丽华。

后来,伴随着韩寒的迅速成名,新的文学出版规则一统江湖,曾经的风流都被雨打风吹去,新老小将们一拍两散灰飞烟灭。在沉寂了多年了之后,以一种荒谬的方式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也就是梨花体和乌青体了。

那么怎么评价【非非主义】到【废话写作】再到【乌青体】,这也很难评价。首先这是诗歌内部问题,看客们管中窥豹,一叶障木,但无知者无畏,偏偏理直气壮。可探究起来,“皇帝的新衣”般的幼稚态度不也直击某些本质?

我想,要批评这些,需要对诗歌有着全局的理解,包括威廉斯那一派在西方是怎样的地位,包括中国整体诗歌水平中,废话写作又有怎样的价值,这涉及到对大量文本和言论的阅读和判断,最好还深置其中,参与实践至今。

以乌青体这种方式引起大众的兴趣,对于诗歌整体算是好的吧?我不那么在乎,甚至很反感,反正大众对于文学的热爱也是叶公好龙式的,诗人们都“死”了吧,挺好的,多符合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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