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曦小我两岁,硕士班高我一界。
我有同学住她宿舍,我和小曦就有了点头之交。在校园,我看过她穿裘皮大衣在雪地里走路的好看姿势。有一回,她托我让我班一男生在回老家时帮她带两本厚厚的医学书。
毕业季,同学说起她,说她漂亮,说她毕业答辩很顺利,说她去了北京一家很好的医院,真让人羡慕,云云。
第二年,我也毕业了,我和小曦的主要故事从我去北京以后开始。
我的清晰记忆回到小曦去小关看我。2005年,我怀孕了,她也怀孕了。我的预产期是三月,她则是五月。接下来,我儿子薛薛和她女儿豆豆先后出生。再后来,我住化工大院,她也在不远的世纪村买了房。
我们交流过育儿经验,孩子四岁时进了同一幼儿园。再以后,我们相约带孩子出游,去过奥林匹克公园,朝阳公园,八达岭长城,玉渊潭公园。我们去她家,豆豆奶奶给做过好吃的兔子肉。
2010年夏,我们带孩子去北戴河避暑。摩肩接踵的沙滩上,两个小人在一起运沙子,堆城堡,我和小曦坐在海边吹海风。我们在小巷饶有兴趣地看贝壳,坐在马路边兴高采烈地吃海鲜。
那几年,我忙我的,小曦忙小曦的,工作,孩子,家庭,忙得不亦乐乎。再联系小曦时,她辞职离开医院了。我佩服她的勇气,那时的我也感受到医院体制下的工作压力,我邀她聊一下。于是小曦约我在东三环一家人气很旺的饮食广场吃饭。看着小曦侃侃而谈、淡定自如的模样,我越发佩服她。她敢于放弃光鲜稳定的医院工作,不怕风险去寻找适合自己的职场之路,这给我很大震动。
薛薛和豆豆在游乐场玩耍时,我将要出国的消息告诉小曦。她很惆怅,为我们将要离开表示不舍。
小曦在新的职场全力以赴地奋斗着。她参加培训,加班出差,并听从工作安排,抛家舍女,在海南长驻一年之久。我自问,如果换了我,我能做到吗?
这些辛苦得到回报。小曦的精明能干和无怨付出让她在新的岗位立足脚跟。经过适应和磨合,她在公司的工作终于得心应手了。
16年我回国,小曦听后很高兴,约我同游长白山。我们在长春火车站会合。那时,薛薛和豆豆有10岁了,见面竟很腼腆,不说话。我们坐长途客车去二道白河。车上,我和小曦聊个不停,再回头看,两个小家伙早已破冰,嗨到一起去了。
那是一场愉快的旅行。我们一览蓝天白云下的天池,沿途欣赏长白山脚下的风景,在长春听二人转,饱尝东北家乡菜,一路乡音乡情,一路欢声笑语。
小曦珍惜我们在国内的时间。周末休息,她邀我们去城里玩,回家后她给薛薛煎牛排。薛薛不懂事,吃完还要,小曦就给他继续煎一块又一块牛排,直到吃不下去为止。大热天大老远小曦带豆豆跑到郊区找我们玩。看着她和豆豆回程时疲惫的身影,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曦关注我的动态。她曾提供给我很多信息,希望能帮助我选择我想做的事。
父亲生病的时候,小曦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照顾急需帮助的我妈。后来在救治过程中,她又给予非常大的支持。我父亲转危为安,和她的大力帮助分不开。
那一次我回国没有见到小曦,她去外地了。
19年夏,我和薛薛在小曦家住了十几天。她特别安排她公公婆婆在老家多待一段时间,以便余出房间给我们住。那段时间因为和亲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我情绪非常低落。可小曦用她的满脸阳光带领我度过在北京的一天又一天。
她下班回来带孩子去跳蹦床,第二天又去吃铁锅鱼。周日,我们去南锣鼓巷和什刹海,回来后小曦又拿出欢乐谷的门票。每天,她买回好吃的东西,还颇费苦心在网上选礼物让我带回加拿大。早上,她在厨房预备新鲜的早餐再去上班,晚上,她又去带孩子们去时代广场吃炸鸡买蛋糕。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精力,她从头到脚散发着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这股子热情,像从一个火炉发出炙热的的光和热,围绕着我,驱散了我心头那团阴霾。
我们离开那天,她请了假在厨房忙碌,烟熏火燎地做了一道又一道菜。因为听我曾说“在北京,我还想吃兰州拉面、水饺和羊肉串”,她又在网上订了这几样送上门来。桌子上摆满了菜,我不知道该吃哪一样。我肚子已经鼓得不得了,可我还是拿起她准备的每一样,尝了尝。
我想对小曦说,你不要为我们那么费心那么忙碌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不能说,你订这么多干嘛? 我们吃不下呀。这些话我以前说过多次,但她还是这样为我们忙碌不停。我说什么都会扫她的好意和兴致,就由她去吧。
网约车到了,朝夕相处的数日将要划上句号。小朋友们快开学了,我也要回归我的生活。八月末的北京已经凉快了。这个夏天所发生的不愉快的事,也要随着蝉鸣销声匿迹了。
儿子坐在车上,我看到他开始难过了。车子移动了,看着窗外黯然的小曦和可爱的豆豆在身后渐渐远去,我的眼泪禁不住流下来。
一个人能得到这世上没有血缘关系的另一个人的关爱,是幸运的。这些年来,想起小曦对我的深情厚意,我内心就深为感动。我尤其感谢她在我脆弱的时候,像一个小太阳一般,用无私的友爱融化我心头的冰,让我感到人间的温暖。她对我的帮助和爱,远远大于我给她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回报这份友情。
我心头还有很多乌云,我知道自己需要疗伤。在我伤痕累累的时候,好友小曦是我最好的陪护者,她其实扮演了一个心理医生的角色,救我于水火之中。
我的电脑里有豆豆和薛薛的许多合影。浏览这些照片,想起小曦一家,那些美好的时光似乎从未走远。从小到大到天各一方,友谊从未疏远,反而更增亲密。今天写下这些文字,算是照片之外多一份纪念。
人生得一好友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2019年10月18日 于加拿大卡尔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