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人会遭受狠狠的伤害,不善的人也并不那样的好过,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逻辑,像蛛网一样,复杂粘黏,诱惑着,或是不知不觉地有了人去。
在我的年少的记忆里,生过害人的念头,只是出于平庸的气愤,像无数善良或懦弱的人一样,把那当作不收费用的最便宜的许诺,说给自己听,从耳朵进去,在胸怀里铺成层层降落的阶梯,让心下到最平静隐蔽的一角,聊以自慰,逃离群光,然后继续平庸的做人,平静的做事。
我也把拳头和辱骂伸向最弱者,只胆怯的颤微地吓,然后心里虚空的离去,没有得意,也没有羞耻,然后在在微风划过耳际或是形容虚弱的镜子里,心中落泪,五味杂陈,提醒着自己要做一个勇敢的人,一个善良的人。
我曾在小学除了平平安安的第一年以后的无数个日子里,再没有见过刚入学时的那份平静与安宁。总有人会三三两两的站到你的面前,骂你,嘲弄你,让你感到这个世界以后的秩序和永恒的悲哀。我没有学会拿起石头刀子和任何可以经手的武器拼命相去,只默默地应承,暗暗地憎恨,也影子般薄薄地在那样的队伍里闪烁晃荡,或多或少的在逃避骑墙都呜呼哀哉的机运里小试身手,然后在独自归家的路途中难过无语。直到后来,我终于在受教育的年幼光阴里,默默于心,拿自己最难过的经历给自己最初的启蒙,把勇敢和善良做了自己的初心,在后来的日子里或是怒发冲冠,或是与人同泣,不敢忘记。
我不过是个懦弱透到骨子里的微人,对这世界、我自己和我亲近常伴的人有最深沉的眷念和怜悯,对于生命或是物件有着戴罪的小心。在我一直向着青壮走去的路上,我唯一没有忘记的只是善良,而勇敢则像是登高之时的恐惧,在我事事周全的自我保护和防备里,只存在我的预设的心思里,从来没有真正的来过。我向着那山问,你为什么那么高,你为什么用伤害和死亡要让人对你敬畏,对你恐惧,来成完你本就无需言明的高,像是我心里对于那些施暴者的纳罕与问询一样,幼稚又可笑。我嘲弄,我躲避,我愤怒,我同情,我唯一的变化就是和那些人远远地保持着距离。后来我终于庆幸地发现,警察的暴力或是身份保留与剥夺者的权威会让他们在一个环境里唯唯诺诺也有害怕和担心,对于校园,我又保持了一点阳光明媚的信心,直到在后来的日子里一件件比以往更暴力的事件变成新闻传到自己这里来,才又添了更深重的迷惘与绝望。
几次次的经历了别人的怒骂与挑衅之后,我在想,如果以我二十出头的年纪,知识浸淫的身份,而一朝斯文扫地,鼻青脸肿,我该如何相信,我该如何过活。在法律与规则之外,有一代一代绵绵不绝的凌厉的人性,在不断换了面孔的人群里耀武扬威,把一个个善良的面孔与皮肉做羞辱与搒笞的意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苍白无力的善与道德与法律规矩,相顾无言,还莫衷一是。痛恨无奈之余,我想让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在得意自肆的时候逍遥法外,在悔愧心伤的时遇里意外死去。这是最狠的惩罚,终于还是无关那些受了害而去的人。
我慢慢的生活,寂寂的前进,读书与亲人的热处没有教会我的许多,与人为善却又伤痕累累的经历却让我越来越懂得人或是人生。最令人痛苦的不是弱者结成了沸腾喧嚣的一群,把拳头挥向更弱的人,而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或者最可以仰赖的人却是最后杀你最深的人,再或者我把我痛苦的遭遇加诸另一个人这样的千年之讖,虚晃又实在的一一应验,而有个声音还在劝慰,为了不死和并不完全的暗黑,继续走下去。
一代一代在怎样的路上前赴后继的走下去,走在泥泞中,走在荒野上,走在青石板上,走在水泥地里,月光无数次的透过枝棱横斜的树桠,透过水泥深林的边身,落下暗明交错的光,包容善良的脚步,也包容凶恶的印记,亿万斯年,永劫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