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傻东西。”我带着笑，摸着照片中十多年前的我，喃喃道。
印花的白短袖、蓝裤子，露脚趾的红凉鞋，戴个红香包，留着小子头的我坐在紫色的小自行车上，高昂地仰着头。
旁边的姥姥弯腰抓着车子护住我，仰头露着笑。当年的她脸上没有什么皱纹，头发是黑色的，给人的感觉灵巧而干练。
这个夜晚司空见惯，我捧着那张背面被姥姥写着“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照片，坐在台灯下，带着笑，流着泪，久久注视着。
关了灯，蜷缩在棉被里。我的思绪飘啊飘，，来到了一处砖墙前。
这里？照片中的地方……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啊？”稚嫩又有些不清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个假小子站在一辆紫色小自行车旁，冲来人眨着眼。
“你个傻东西。”我转过身，依旧挂着笑，泪却决堤般涌出。
我走上前，蹲下身，想摸摸那个粉扑扑的孩子，却发觉一丝异样。
“姥姥呢？”我的手放下，疑惑道。
她嘟起嘴奇怪地看了眼我，又环顾了一周，“回去做饭了吧。”
“姥姥的腿，疼吗？”
“怎么会？姥姥每天都牵着我去五七五。你知道吗，那路上有个大大的坡，我走不动想歇一会儿时，姥姥却一点儿都不喘，好厉害的。”孩子的眼里露出崇拜的神情，“要是哪天我能像姥姥一样强壮，那该多好。”
强壮？在我的印象中，姥姥的头发全白了，弓着腰，驼着背，总因腿疼不能走远路而生气。十多年前的她，在不到一米的孩子眼中，竟是“强壮”？
“你会骑自行车吗？”孩子眨巴着眼问我。“这个自行车太小了，哥哥长大了，就让我骑。可我总害怕。”
这辆三轮自行车，本是堂哥的。当时的他总跟我玩儿，带我出去总高傲地对别人说“这是我妹”。如今呢？我们已无话可说。
“当时的我就那么胆小啊。”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教你骑。”
孩子胆怯地在我的搀扶下上了车，死死抓住把手，脚放在蹬子上却不敢蹬。
“我害怕。”她的声音带着丝哭腔。
“没事，你一定行。”
渐渐的，她开始蹬车。三轮车是很稳的，可她因害怕骑的线路歪歪扭扭。我死死抓着车子后面的筐，跟着车子小跑着向前。
“哈哈哈！”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笑了。
“坤坤，回家了！”熟悉的声音在砖墙后响起——是姥姥。我热泪涌出，向声源处望去，已忘了前面骑自行车的孩子。只听“啪”的一声，自行车在两块石砖相接的地方倒下，孩子的哭声取代了刚才的笑声，砖墙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我慌乱地想扶起孩子，却发觉自己怎么也动不了，轻飘飘的。
那个熟悉的身影从我面前经过，还是照片上白短袖棕色长裤，黑布鞋的打扮。她扶起正在哭泣的孩子，迅速拿手绢擦拭孩子似乎带血的额头，眼里全是怜惜……
我一惊，从床上坐起，枕巾已被我打湿大半。开了灯，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右手抚上右眉处那个浅浅的坑。“原来你是这么来的啊……”
“你个傻东西。”我又一次对着照片中的孩子嗔怪道。只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当年的假小子已长发飘飘，而我慈爱的姥姥，早已青丝变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