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下班,家里家外,到了一定年龄之后,你会发现,生活在你这里不知哪一天突然就打止了,每一天重复的都是昨天的故事,春夏秋冬,岁月流转,仿佛时间的流逝只与你的年龄、身体变化有关,经历成为了经过,什么也没有给你留下。看着身体日渐衰老蹒跚的双亲,脾气日益叛逆火暴的孩子,经常会让你有很无奈很无力很无助的感觉,虽然说不上“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但就象作家席慕荣说的 “一切来的,都会过去,一切过去的,将永不会再回来”。
如果你是体制内的一份子,曾经也把单位当作人生的竞技场,把一生的成败得失都寄托在能否混得到一官半职上,经常会为领导的一句表扬而雄心壮志,激情满怀,打了鸡血一样。也时常会为领导一句批评而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成了霜打的茄子。可时间的大浪淘沙,淘出来的未必都是金子,但淘走了则一定是沙子,而你很可能就是那粒被淘走的沙子,职场上的蹉跎会渐渐让你明白,原来你的能力没有想象中强,人缘没有想象中好,即使你拥有了一官半职,也没有你想象中风光,而且也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能干成什么,特别是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之后,你的情绪会慢慢平复,你会觉得既然技不如人就不如保持安静,从而进一步发现原来工作就是工作,它只不过是你养家糊口的一份职业而已。生命意义转了一大圈之后,在你的眼里现在却只有空无。
失去生命的意义最可怕的不是人生失去了方向,而是生活失去了分量。十多年,二十多年一直往前冲的心态一旦停下来,会让你很长一段时间难以适应。或许是你某一次深受挫折后,或者是早就开始了,工作的无趣让你经常想找一点生活的乐子,于是你和你身边趣味相投或者是臭味相投的同事或者朋友,隔三差五就聚在一起,要么胡吃海喝天南地北扯一通,要么昏天昏地搓麻搓到天放亮。如果你职务不高、朋友不多又性格孤僻的话,下班之后大概就只剩下回家做饭吃饭一途了,回家做饭吃饭之后又能做什么呢?也就是看看电视,翻翻手机,查查微信,晒晒朋友圈罢了,这是很多人的生活,但我们却称之为苟且。当然,或许你们也还在乎工作,对单位里不公经常也还愤愤不平,但不管怎样,你对时间已经缺乏了青春时的那份敏感。岁月静好其实就是对时间的任意挥霍和浪费的另一种说法而已。
如果你在体制外的又很年轻的话,事业刚刚起步,一切也都是新的,失败了还有机会,明天仍然充满希望,虽然春运的大军里有你苦逼的身影,但三年五年之后,又会是怎么一番局面呢?谁也无法预料。因此,对于人生你不仅有源源不断的理想,还有那源源不断的雄性荷尔蒙。时间往后走,到了一定年纪,如果你还在为一日三餐奔波的话,这辈子或许你就只能在春运大军里慢慢变老;而如果你小有所成,有钱但钱又不多的话,则只能拖着疲惫身躯,硬着头皮继续拼命往前冲,因为你稍不努力,就可能让你现在的所得岌岌可危,而且还极有可能会让你的孩子跟你一起输在了起跑线上。而如果你终于功成名就,不再为生计发愁,不需为钱米计较,甚至钱对你来说也早已成为一个数字,估计你也很难停下来,一是你背负了太多人的希望和命运让你不敢停下来;二是失败和停顿的成本太高,不进则退,甚至面子上的压力也让你不能停下来,所以命运什么时候对你来说都只能是快、更快,越来越快。
当然,任何时候孩子都是不能缺席的。不管你是体制内的也好,还是体制外的也罢,到了一定年纪你都得成家,尽管成家过程有着相同美好,但生了孩子之后,却各有各的辛酸和无奈。如果你是一名屌丝,那你的孩子注定只能当留守儿童,在每年过年不长的相处当中,你只能用你从牙缝中挤出的那点不多的钱给他(她)买这买那,以弥补你情感的亏空,然后继续离家回到那个永远不可能属于你的城市挣着不高的工资,从事最辛苦的工作,而若干年之后,你那曾经称之为留守儿童的孩子也将踏上与你相同的打工之路。如果你是一名所谓的中产,成家立业,随着孩子出生,然后幼儿园,学前班,小学,中学,各类补习班,辅导班,一路走来,你对工作是越来越没劲,你对孩子是越来越起劲,孩子成绩的好坏成了家庭氛围的晴雨表,对你造成的焦虑也日甚一日,你也曾想儿孙自有儿孙福,但别人的儿孙都有福,而且都在自我造福,你根本就无法淡定。所以,生活就又只能走入固定的格式,你要做的无非就是每天做饭送孩子上学上辅导班,对你而言,没有任何事情比孩子的学习和成绩更重要的了。
曾经以为,虽然生我们不能决定,死也由不得我们,但生死之间那短短的几十年还是可以自主决定的,可当生活陷入习惯的泥沼,人生进入固定的格式,生命就成为了一场不是你想来就来,而是你不得不来的游戏。生命这短短的几十年,已不再属于我们,而当工作生活的一切都变成了程式化、标准化之后,生活也已被我们过成了风平浪静,没有了意外,也没有惊喜,当我们越来越习惯这种没有意外的人生,越来越追求这种众生一致的心理安全感时,我们不仅丧失了向生活说“不”的能力,更丧失了改变自我的勇气和力量,只能按照这个社会设计好的路径往前走。于是从生到死,我们的生命时长或许不同,但我们生活的内容却日益趋同,即使拆穿每一个不同人生,得到的都是相同的千疮百孔。
美藉德裔心理学家艾尚希·弗络姆在其著作《健全的社会》一书中写道:“十九世纪的问题是上帝死了,二十世纪的问题是人类死了”,同时他还说过“过去的危险是人变成奴隶,现在的危险是人变成机器人”,上帝死了,让我们丧失了精神,人类死了则让我们失去了自我。如果说变成奴隶我们尚能反抗的话,那变成了机器人我们则只能顺从。因此,生活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因为单薄,而是只能走向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