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ＩＩＶＩ－－Ｉ¨Ｉｌ口Ｉ●‘ａＩ－－ ｖＩ●ｖ＿＿ｌ 警惕绿色荒漠 口蒋高明／文 所谓荒漠，并不都是“不毛之地”，只是生物种类少而已，自然荒漠是由于恶劣的环境条件 造成的，而“绿色荒漠”则是人为造成的——大量营造人工纯林，造成生物多样性降低，生态系 统功能减弱。只有借助自然力对已退化生态系统进行生态恢复，才能彻底摆脱“绿色荒漠”问题。 去几十年，国家在与自然灾害斗 －＝ 争、物），这笔帐再让下一代偿还？ 容易导致土地贫瘠、森林质量严重下降、原 提高粮食产量、保护生态环 境方面提出了不少口号，启动了大量工 程，如向沙漠进军、大跃进、农业学大 寨、围海（湖、草、沼泽）造田、风沙盐 碱地改造、引进外来物种、绿色长城工 上述人工荒漠的形成是破坏了原 生物种衰减等生态危机。 本绿色的植被，使其变成了生产力比较 低的草地、灌丛，或者单一的林子。进 实际上，我们今天的经济快速增 入上个世纪８０年代，人造“绿色荒漠” 长是建立在牺牲环境的沉重代价之上 就变本加厉了，当时有人要在大西北 的，试看我国的十大生态系统哪一个逃 脱了退化的厄运？东南半壁江山遭受了 环境污染的严重制约，大西北面临的是 水土流失和沙尘暴威胁，连昔日人迹罕 造林）、 程、流域治理等。虽然不少措施取得了 “反弹琵琶”：在山上缠“带子”（戴“帽子”（种草），建设西北的大江南。 定的成效，但仍然有很多项目，不但 于是全国各地的树种草种甚至海南岛的 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浪费了大量 种子拼命往西北运，结果，大量的种子 的金钱，造成了“生态灾难”，是“好 以及携带的病原体被迫在甘肃焚毁，交 心做了坏事”。当今社会所关注的“绿 通邮电部门的运输资金连同青年的热晴 色荒漠”问题，即大量营造人工纯林， 起被烧毁了。从７０年代开始，祖国启 造成生物多样性降低，生态系统功能减 动了美丽的“绿色长城”工程，到了９０ 弱，是另一个层面上的“好心办坏事”。 实际上，“绿色荒漠”问题早在上 年代中期进入第三期，目前正在进行第 一一至的青藏高原也有人来挖矿淘金。即使 是在强调草原保护的今天，那些落后地 区旗县的“一把手”还不依然会因从内 地引来一个严重污染的企业而沾沾自 喜？从生态学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当前 的“绿色荒漠”，主要问题如下： 第一，“绿色荒漠”造成群落结构 世纪五六十年代就出现了，其中最著名的 例子就有５０年代的“大炼钢铁运动”：将 亚热带与温带地区的森林付之一炬，换 四期，花了几百亿，造就了数百名县委 书记和劳动模范，可今天的沙尘暴越刮 的单一化，生态功能难以实现。如云南 越多。 等地多属喀斯特山地，生态系统脆弱， 回一堆堆废铁；６０年代，因国家需要工 业橡胶，科学家们硬是将橡胶的分布区 如果说上个世纪８０年代以前是由 靠多年艰难的自然恢复，一些荒山上长 于人们的无知而留下了“绿色荒漠”，那 出了灌木、乔木和杂草，已实际形成生 么今天的“绿色荒漠”则在很大程度上 态价值较高的天然杂木林，而并非通常 是“明知故犯”了：将好端端的本地植 意义的荒山。种植以造纸原料为主的桉 物消灭而营造外来物种的桉树纯林；在 树，将面临新的石漠化威胁，是一种生 草原上营造人工“绿色长城”；在城市 态倒退。单一树种占据本地生态系统 的郊区营造“杨家将”（杨树），等等。 （如北方大量种植的来自北美的火炬树 和南方大量种植的澳大利亚桉树），将 域由南纬２０度扩大到北纬２０度，但这 个成功的背后，是使海南岛与西双版纳 大量热带雨林被毁灭；７０年代备战备 荒，辽阔的三江平原、新疆绿洲、内蒙 古草原被开垦，虽然今天有些地方变 成了“米粮仓”和“棉花垛”，可是土 地退化和沙尘暴却困扰了３０年后的中 “绿色荒漠＂害处多 对生物多样性构成难以想象的严峻挑 国首都和华北地区．原来是上辈的人动 单一树种占据本：ｌｔｋ￣态系统，将对生 战。在种植桉树的海南岛，当地民间有 用了我们这一辈的资源（水、土地、生 物多样性构成难以想象的严峻挑战，丽且很 这样的说法桉树纯林令“天上无飞鸟，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Ｅｎｖｉｒ￣ｎｍｅｎｔａＩ Ｅｃｏ 地上不长草”。在北京，我们调查发现 死了天然林”。在生态学规律上，民勤 题不在南方的湿润地区，而在西北的干 种植了１０多年的火炬树已经对当地农 地区的降水量只有１ １５毫米，除了那些 旱与半干旱区。现在的做法是，动员了 田、果园、山地森林、公路设施造成危 依靠灌溉的绿洲外，大面积的天然植被 大量的人力物力，动用了后代宝贵的水 害。另外，大面积连片种植单一树种， 自古以来就是以荒漠灌木和半灌木以及 资源与土地资源，试图在草原甚至荒漠 很容易导致土地贫瘠、森林质量严重下 耐旱的草本植物为主的。 上营造人工纯林。但是，必须注意的是， 降、原生物种衰减等生态危机。如在陕 第三，“绿色荒漠”易遭受病虫害 “绿色荒漠”并不是荒漠绿洲，前者是 西长青大熊猫自然保护区，由于营造纯 袭击。虽然人类花费大量的金钱在各类 人造的、单一的、费钱的，而后者是自 的日本落叶松，林下土壤变酸，林下箭 环境下，营造了不少人工纯林，但是离 然的、多样的、保护就能存在，不需要 竹因不适应变化的环境而大量死亡。 开了人类的呵护，它们在病虫害面前就 花费大量的金钱。在那些人和牲口罕至 第二，活了人工林，死了天然林。 不堪一击了。例如，三北防护林及上个 的地方，仍然能够见到覆盖度达５０％以 西北的干草原、荒漠草原和荒漠区占总 世纪９０年代营造的４７６万公顷防风固沙 上的草灌植被，对于这些植被，我们应 面积的９０％以上，也就是说，绝大部分 林和３７万公顷农田防护林，都是以乔木 加强保护，绝对不能因营造人工林而使 地区适于旱生草、灌生长，乔木只能生 为主的，工程造价高、成活率低、维护 其遭受破坏。 长在高海拔、低蒸发量的局部山地（一 更新困难。宁夏自治区近百万亩人工杨 般为阴坡或沟谷地）。在没有人工补水 树纯林２０００年发生虫灾，人们不得不 人们为何热衷营造 的地方造林，成功的可能几乎是没有 忍痛烧掉杨树林，防止虫害的蔓延；甘 “绿色荒漠＂ 的，而为了保证人工林的存活，还得大 肃民勤县人工造林８．７万公顷，目前只 政策强调遇耕还林、还林有钱。老百姓 量开采地下水。例如，甘肃民勤因造林 剩下２万多公顷。在内地，经常看到油 就不顾树术死话来种树：地方颁导最热衰造 和灌溉农田开采，造成地下水位由上世 松、落叶松的纯林遭松毛虫危害后枯黄 林工程，很显然这里有“油水”。越是那些耐 纪５０年代的３米左右下降到３０米，其 或落叶，其惨状恰如被大火烧过一样。 术不能成话的地区，“油水”就越大。且基本 结果是那些生存了几百万年的梭梭、沙 第四，“绿色荒漠”并不是荒漠绿 上没有风险——树术早晚得死。怨不弼他们 拐枣等大量死亡，真是“活了人工林， 洲。目前，我国最大的“绿色荒漠”问 头ｌ二来。 人工造林虽然能起刭防风同沙、羹化环境的作用。但是。大面积地栽檀簟一树种．花费多不说。还窖易蠢受■虫謇。麓坏周■的生态系统。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Ｖ¨’● －＿¨● －＿■ｑ●ｌｉｂｔｗ．Ｖ－＿ｖ¨● 孺毳 首先是认识上的“误区”。我国十分 不顾树木死活来种树了。地方领导最热 上著名的乡村景观，每年仅靠生态旅游 重视造林，“绿化祖国”在许多场合下是 衷造林工程，很显然这里有“油水”，越 带来的收入就相当可观。英国人成功的 等同于“树化祖国”的。实际上，中国 是那些树木不能成活的地区，“油水”就 一个重要经验就是借助自然力进行生态 的版图大部分是被草原覆盖的，草原覆 越大，且基本上没有风险——树木早晚 恢复。利用自然力进行生态恢复的过程 盖率占４１％，森林只有１４％。我国这一 得死么，怨不到他们头上来。很多贫困 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围封”，就是在保 生态背景决定了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 县的造林工程都是“一把手”亲自抓项 证土壤不损失的前提下，保证自然分布 种子、孢子、果实、萌生 种树，在降水量不足３００毫米的地方，天 目，连“二把手”都摊不上。我们在调 的各类繁殖体（然分布的就是草原，硬要改变它，只好 查中发现，某些草原上的林业局将一株 根和萌生苗）等能够“安家落户”并得以 付出惨重的代价。内蒙古锡林郭勒盟建 不足１．５米的獐子松报价３００元！这些 国以来的森林覆盖率不足１％，包括浑善 树木后来大部分死了，找谁算账去？年 自然繁衍。 北美洲大平原也走过了由于大规 达克的天然沙地榆在内，可见，造林在 财政收入仅１０００余万元的某旗县，三 模开垦草原进行农业生产以及过度放牧 内蒙古的大部分地区实际上是失败的。 年来国家投入治沙造林的款项已高达 引起严重生态系统退化以至灾难（如美 国２０世纪３０年代发生在北美大平原上 其次是生态治理存在严重的部门 １．５亿，其所在盟共有９个这样的旗县！ 搞农的强调农，搞水的强调水，很少有 而喻的。之见。搞林的强调林，搞草的强调草， 治沙造林给地方财政带来的实惠是不言 的“黑风暴”灾难），到采取措施弃耕 还草，逐渐恢复生态平衡的这样一个过 程。为了大面积恢复北美大平原的生态 人从国家根本利益、从生态规律上，考 虑综合的、根本的治理措施。在宁夏， 我们沿途看到许多“生态建设林”成片 怎样避免“绿色荒漠＂ 系统，美国国会在１９８５年通过的农场 利用自然力进行生态恢复的过程可以 法案，宣布由于农产品已出现过剩，并 ｌ：壤不 且为了恢复已经退化的干旱地区生态系 死亡：吴忠市那些降水量不足２００毫米 简单地理解为“隧封”，就是往保证¨ｌ然分布的务类繁殖体 统，政府将通过给予农民补贴的方式鼓 的干草原上，有一片约１０００亩的人造 损失的前提下．保证ｆ种子、孢予、果实、萌生根和萌生莳）等能 励农民弃耕。为了配合执行该政策，同 火炬树（外来物种）林整片死亡；离此不 （弗得以自然繁衍。 远，有近１０公里长、１公里宽的人工“树 够“安家落户”＿时提出并实施了ＣＲＰ计划，即保护区 计划。截止１９９７年，美国在北美大草 坑群”，准备用来造“灌木林”。灌木没 有种上，但形成了新的风蚀坑，破坏了 目前存在着生态建设就是造林的严 原上已建立保护区４４４个，占其草原面 见）点什 积６．７％。另外，在北美大平原位于加 天然草原植被。２０余年来，我们用了几 重误区，生态建设就是要“建”（百亿资金来“筑城”，尽管局部收效不 么，其中树木是最直接看到的。每年的 拿大领土内的草原，也建立起保护区 小，但首都北京每年仍要“迎接”沙尘 植树节也推动了这种植树热。当然，我 １５９个，占其草原面积的３．５％。美国与 暴。绵延上千里的防护林，现在已经是 们不反对在适宜的地区种树，但如果理 加拿大等北美国家的生态退化制止与生 坍塌的“绿色长城”：许多地方的杨树 解的“绿化祖国”是“树化祖国”，就出 态恢复主要是借助自然力来实现的。长成半死不活的“小老头树”。这些惨 现大偏差了。草与林，在生态环境价值 为此，我们根据多年的实验研究， 提出了退化生态系统恢复的“借助自然 痛的教训足以说明，在干旱区大范围营 上的作用，哪个更重要，是一目了然的。造单一树种，尤其违背自然规律的造林 如果再仔细考虑一下，最近几年的沙尘 力”恢复的模式，该模式可以彻底摆脱 是得不偿失的。 暴猖獗，是林出了毛病？还是草出了毛 “绿色荒漠”问题。利用自然力恢复成 第三是利益在驱动。实际上树木 病？显然是后者。因此，我们认为，目 功的例子在中国其实也很多，例如 １９９１—１９９９年的八年中，北京延庆山区 能不能活，当地的老百姓最有发言权。 前的做法是“头”出了毛病，却来医“脚”。群众明明知道树木不能活为什么还要 英国是世界上最早工业化的国家， 搬迁人口４３５６户（共２万人），山区人口 由原来的近６万人减少到３万人，从而 种？一是他们的声音反应不上来；二是 也最早尝到了生态破坏的苦果。但到目 上面要他们种；三是种了有好处。现行 前为止，他们已经把历史上由于采矿 极大地缓解了山区森林的压力。在１３００ 政策强调退耕还林，还林有钱，还草没 （主要是采煤）而造成的废弃地恢复成了 多平方公里的山区，林木覆盖率由原来 有钱，或者钱很少，这样，老百姓也就 自然生态系统，并进一步规划成为世界 的３０％达到了目前的７０％以上，而在没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ＥｎｖｉｒＯ ｎｍｅｎｔａＩ Ｅ 有搬迁之前，仅烧柴一项，一人就 需要２０亩山林，如此一来，林子 无论如何也长不起来，即使花再 多的钱植树造林也是无济于事。 香港嘉道里有一片山地，因为农 业活动停止了，在４０年的时间里 自然恢复，形成了郁郁葱葱的森 林，管理者有意识观察这种自然 的力量有多大，结果他们成功了， 人工造林的效果也不过如此。陕 西佛坪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有个 地点叫“蒸笼场”，在清光绪年间， 是个生产蒸笼的场所，这里地处秦 岭腹地，曾经有１７ｉ多人生活其中。 后来由于交通不便，人逐渐迁出 来，变成了无人居住区，树木得以 依靠自然力恢复后的森林．实现了自己的生态功能．保持了生物多样性．还可以通过生态旅游实现经济效益．一举多得。 按照自然的演替规律生长，已经实现了 自然恢复后的生态系统去向是什 门票与旅游观光车的收入两项，每年就 ｌＯＯ％的恢复，大的树木胸径在５０厘米以 么呢？应当是一种可持续的系统，应 达３亿多。广东车八岭自然保护区成立 上，且不存在外来种的问题。再如，在 当充分鼓励利用她的生态效益，而不 之初（１９８１年成立，人口１２００，面积７ 浑善达克沙地巴音胡舒嘎查，我们采取 是直接效益（直接效益在高效地里获 万公顷），保护与发展的矛盾十分激烈。 “以地养地”模式减少了人和牲口的压力 得）。这里，建立自然保护区、发展生 后来保护区负责人认识到发展对于保护 后，滩地上的草本植物第一年就实现了 态旅游不失为重要的替代途径。例如， 的重要性后，大力帮助当地社区致富， 全面恢复（植被覆盖度为ｌＯＯ％），草层高 北京的喇叭沟门乡人口７０００人（以满族 采取了种植果树、发展小型水电站、引 度当年达８０厘米以上，产草量８２０斤／ 人口为主），土地３．７万公顷，原来是 进外资、普及教育、采取人口控制措施 亩／鲜重；第二年的效果更加惊人，草 北京土地面积最大和最穷的乡。他们 等，使当地社区（８０％的瑶族人口）的生 层高度达１．４３米，产草量５３００斤／亩／ 在专家建议下利用恢复后的森林生态 活水平大大提高，群众对自然保护的意 识加强了，由环境的破坏者变成了自觉 鲜重；自然萌发的两年生榆树苗达３２１ 系统建立自然保护区，发展生态旅游，棵／平方米。据当地牧民讲已经全面恢 使人均收入由保护区成立前的２０ ００ 的环境保护者。变化也是巨大的：原来 复到了上世纪６０年代的水平，从此结束 元／人／年到成立１年后的４０００元／ 的刀耕火种和原始狩猎变成了集约化生 了该嘎查冬季买草的历史，并富裕４００万 人／年。山东有个房干村，位于莱芜市， 产，并逐步实现了定单农业；人口控制 斤草。在赤峰市巴林右旗的赛罕乌拉生 以前是个有名的穷村，人口１Ｏ０户，曾 方面由原来的每家５～８个孩子减少到 物圈保护区的核心区，搬迁出ｌＯＯ个定 经出现过４０个光棍。该村连续２７年治 １～２个孩子，人均收入由不足２００元／ 居的放牧点后，也是在一年内，原来的 山、治水、治愚，森林得以恢复，成立 人／年提高到３０００元／人／年，入学 裸沙实现了全面自然恢复。 了森林公园，目前仅旅游门票收入 率实现９８％；游客由无增加到３～５万 自然恢复后的生态系统，发展方向应 ５０００万元／年。四川九寨沟的例子更 人／年；保护区由不被人重视到列入县 当是一种可持续的系统。应充分鼓励利用其 突出，原来的藏民是靠山吃饭的，以原 政府重要议事日程。该自然保护区正逐 生态效益。而不是直接效益（直接效益在高 始性的破坏自然为代价。１９８４年建立 步向真正的自然状态过渡，自然植被得 效地里获得）。建立自然保护区、发展生态旅 旖不失为重要的替代途径。 自然保护区，发展起生态旅游后，所有 以按照自然的规律恢复。■ 藏民都变成了生态系统的维护者，大 作者为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首席 面积的森林靠自然力全面恢复。目前， 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 ▲